正当我兴高采烈地拿着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准备踏进这从小就令我朝思暮想的大学门槛时,老天爷却偏偏让我的命运朝着那个我从未想到且永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着。我得到了从天而降的另一选择。人们总说,拥有选择是件好事,但在我看来,一边是北大——一个令我12年为之魂牵梦萦,矢志不渝的梦;一边是中大——一个充满诱惑与挑战,从天而降的绝好机会。我感到彷徨、举棋不定。然而,从小就喜欢尝试新鲜事物的我,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一个我认为是自从我出生以来所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去中大,看看香港这个100多年殖民地产物如今在“一国两制”下发展得如何了。
从没说过“我后悔”,那是骗人的。但是仔细想想,想像痛苦到极点时说的话,可信度有多少,值得怀疑。现在,在与北京友人的信中,我总会肯定地说上一句:来香港是我明智的选择,我不后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从小到大在北京生活的我却对周围的一切早已麻木,认为理所当然。思维的确在运转着,量的积累不断,但是却总难有质的飞跃。我期盼着一剂催化剂,使我的思维真正活跃起来,使我在18岁这最美丽的年龄,更加充满激情与活力地感受这世界的精彩。
香港令我的18岁丰富与灿烂。
有人说:人的思想就像降落伞,只有在打开的时候才起作用。在香港,我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在我面前呈现了其多样性的一面。我强烈地感到我的思想被打开了,我的思维在跳跃着,我感受到了世界跳动的脉搏与快节奏、高效率带来的振奋。香港的确迷人,不妨随意说两处:
到香港之后,在我内心深处不只一次地发出过这样的呐喊。康德曾说:“绝对的光明与绝对的黑暗一样,在其中,你什么也看不见。”信息也是如此,太多与太少都会令人无所适从。就拿听音乐会来说吧,从小热爱音乐的我,听音乐会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北京,欣赏正规音乐的地方及顶尖音乐的演出为数不多,因此每每选择起来自然不必过多伤神费心。在香港则不同,众多的大剧院,音乐厅,哪一个都有可能是世界顶尖级名家光顾的地方,有时候,一天之中,竟会有几场经典演出。实在不忍心错过任何一场的我,只好认认真真地啃起了节目表。天哪!本想在音乐厅看完节目表便拍板,谁知,这个厅,那个殿,这个剧院,那个中心的,看得我眼花缭乱,算了,只好老老实实将所有宣传单、节目表各取一份带回宿舍慢慢研究。每次从选择到买票都是历尽“千辛万苦”。“香港艺术节”期间更甚,我在自己的时间安排表上取舍了一遍又一遍,于是不禁感叹:“信息量太大,也着实是件痛苦的事呀。”可是,唠叨这话时,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见的人多了,才真正感到这世界应了这样一句老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我这才为那只井底之蛙感到悲哀。在香港,不论白人、黑人或亚洲人,不论香港人、英国人或日本人,我总是主动地与不同国籍、不同肤色,最重要的是具有不同思想的人倾谈与交往,因为我想知道,在这大千世界里,别人是怎么想的,是如何生活着的。寻找差异的过程在我看来是一个令人激动的过程。发现他人身上不可思议闪光点的过程更是一个看到差距、自我完善的过程。在与香港同学合作的过程中,我时时感受到他们创造性思维的跳跃,我也经常为自己某些过于平庸的想法而感到惭愧。于是乎,便绞尽脑汁,争取一鸣惊人一下。当他们听到我的新想法,对我说: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时,我会兴奋不已。我喜欢那种在相形见绌情形下,不自暴自弃,自我超越后成功的快感。有时候,我真地惊诧于一些香港学生:有些可以通宵不睡觉,第二天照旧精神饱满;有些可以在讨论presentation时不停地打字,讨论结束后,一篇完整的presentation整体构想及每个成员的分工已跃然纸上;有些则在课堂上用熟练的英语与教授辩驳着某件近日来发生的重大经济事件,口若悬河,头头是道。
再来说说周围的外国人吧。到了香港才明白,ABC、CBC实际上是指美籍华人和加籍华人。开始时,有一种情形很有意思,每次我外出购物,常常听见周围的人用地道的美语在交谈,然而朝四周望去,却全是黄皮肤,黑头发呀!这种情况在香港真的很普遍。因为我对那些在国外长大,香港移民的后代很感兴趣,因此我总在有意识地试图寻找他们身上的共同点。但是,我最终得到的结论是:他们个性中的多元化远远超过了共性。他们中有些迷恋中国文化。与我聊天,目的单纯,寻根。有些则是标准的“黄香蕉”——黄在外,白在内。“作为美国公民”、“为我的国家加拿大而工作”等等是他们常常挂在嘴上的。尽管我对其共性的探索失败了,但是,有一点令我感到欣慰,我实实在在感受到一个人是作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他应有独立的人格与思想。我想,这也正是这个世界之所以五彩缤纷的原因吧!
结识朋友是件惬意的事,结识优秀的朋友则是一件令人受益匪浅的事。在我所结交的exchangestudents朋友中,有两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Sam&kevin。一个是ABC,一个是CBC,分别是美国宾州大学WhatonBusinessSchool及加拿大IvyBusinessSchool的高材生。两个人都是饱读诗书,谈起话来旁征博引。尤其是Kevin,一个生长在加拿大的男孩儿谈起江泽民、朱?基来,所知远甚于是我,而且他对中国政治的评价可谓见地颇深。一次,当我在他面前弹奏了一曲自认为水平较高的钢琴曲后,他从容不迫地弹奏了肖邦的《即兴幻想曲》,令我“大跌眼镜”。于是乎发誓:此种班门弄斧的把戏一生绝不可再上演第二次,并决心借假期之际,奋发练琴,以期有朝一日,洗雪“耻辱”。
见的人多些,这才发现自己从前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是如此单一与肤浅,见的优秀的人多些,这才了解自己实在差得太多。于是便在心中暗暗思量:这一生恐怕就要在不停的追赶之中度过了!
记得在最初那段思家、痛苦难熬的日子里,是汪国真那句“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只顾风雨兼程”不断给我信心与勇气。如今,当我回过头去看那其实算不上风雨的风雨时候,我微笑着对自己说:“风雨过后是彩虹,秧秧,接下来的三年里,你便该用心去感受,去体会,去欣赏这通往远方道路两旁那迷人的风景了!永远勇敢地向前走,不后悔!”